《月夕花朝》若喏

1、第一章

　　2017年8月20日夜，天气小雨
　　江城一个城中村，某栋出租屋二楼，欧阳望晴躺在自己的房间床上
　　明天就是高一军训的日子，她还在忧愁着，军训只能穿短袖，手臂上的纹身要怎么遮的问题
　　平时她会直接穿长袖，但军训的时候会统一服装，恐怕不允许穿长袖
　　头疼的毛病又犯了，伴随滋滋喳喳杂乱电波一样的耳鸣声，头更疼了
　　不能再想了
　　欧阳望晴换成侧躺姿势，头疼缓解了一些，抱紧自己的熊玩偶，浅浅进入睡眠，半梦半醒中却被似弹珠一节一节滚落台阶的声音惊醒，浑身神经都紧绷起来
　　“哒，哒，哒，哒……”
　　台阶似乎有无限长，弹珠砸落的声音节奏规律，声音大小也很均匀，像有人在打着节拍
　　欧阳望晴听了一会儿，确定这是幻听，才缓缓放松下来
　　被吓出一身冷汗，只是虚惊一场
　　欧阳望晴爬起来，走出房间，穿过客厅去厕所洗了把脸，回房间，在“哒，哒，哒”的声音中重新尝试入睡
　　然后一夜未眠
　　凌晨六点半，在手机闹钟响起的几乎下一秒，欧阳望晴就关掉了它，起床，叠好被子，把熊玩偶放好，便去筹备早餐了
　　她现在和叔叔婶婶住在一起，还有一个堂兄和一个堂妹，所以在家的话她主动承包了做饭、卫生等家务
　　堂兄读高三，堂妹读初二，两人都还在假期期间，昨晚似乎还通宵玩游戏了，预计要睡到中午才会起来，大概不需要做他们的早餐
　　而叔叔婶婶七点半左右会起床上班
　　叔叔婶婶最近都上火，不宜吃高热量点东西，所以欧阳望晴煮了一锅皮蛋瘦肉粥，正好午饭也可以当主食
　　欧阳望晴吃完早餐，洗了碗，回房间的时候叔叔正好打开房门走出来
　　“叔叔，早上好”欧阳望晴得体地微微笑，主动问好
　　叔叔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说：
　　“这个你带着去”
　　顿了顿
　　“你婶婶的防嗮霜”
　　欧阳望晴怔了怔，双手接过来，微微鞠躬道：
　　“好，谢谢叔叔”
　　……
　　回到房间，关上门，欧阳望晴挽起袖子，拿出那瓶防晒霜在纹身的位置喷了一些，白色的喷雾覆盖之下，上面的纹身果然变淡了不少
　　欧阳望晴仿佛看到了希望，有些激动，但仍然努力冷静下来，放下袖子，拿出手机点开绿气泡，找到备注“江琳”的联系人，打字道：
　　“江琳，你出门了吗？”
　　江琳是她的初中同学，也是很要好、很值得信任的朋友
　　她们考了同一所高中
　　江琳正边玩手机边吃着早餐，看到欧阳望晴发来信息，几乎秒回：
　　“还没有，怎么了？”
　　欧阳望晴打字：
　　“要出门的时候能帮我带一瓶遮瑕吗？”
　　江琳有些疑惑，印象中欧阳望晴从来没用过化妆品，因为她就是纯素颜也很好看，身材又高挑又匀称，是女娲精雕系列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平常穿衣保守得像个被迫遵守封建时期老古董家族的家传祖训，被人看见几寸皮肤就得嫁给他的及笄女子
　　欧阳望晴那张几乎完美的脸蛋根本不像是会需要遮瑕的样子
　　不过疑惑归疑惑，江琳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毕竟她本来就在行李箱里放了遮瑕
　　好奇原因等会儿见面再问就行
　　见江琳回了个“OK”的表情包，欧阳望晴放下心来，确认了一下行李整齐无误后便准备出发了
　　临出发前，欧阳望晴还是到叔叔跟前告知了一声，叔叔和婶婶正在吃早餐，叔叔停下手中的动作，嘱托了几句：
　　“路上小心，时间还很足不急，天热军训出汗量大，记得多喝水，那瓶防晒霜也要记得用，叔叔知道你不喜欢穿短袖怕晒黑，但军训就没办法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防晒霜”
　　这时婶婶插了一句嘴，嘴中还有粥，说话带着些含糊：
　　“晒黑点怕什么，黑点健康，白白嫩嫩的到嫁人的时候人家还嫌娇气呢”
　　叔叔不满地“啧”了一声，反驳道：
　　“你懂什么就在这说？望晴还在读书呢说这个干什么？”
　　婶婶不满地拧起眉头，恼怒道：
　　“我不懂？那你说，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睡要嫁出去的货，读再多书都是嫁妆”
　　“你说什么呢？！”叔叔也怒了，低吼出声
　　夫妻俩争吵起来，早餐也不吃了，战况愈演愈烈
　　欧阳望晴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叔叔在和婶婶的口齿之争中还能抽空转头对欧阳望晴说，不用管他们，自己先去坐车
　　……
　　欧阳望晴从家里逃了出来，去了村口坐公交到地铁站，地铁过了几站之后，赶上了早高峰，人群涌进车厢，把她连人带行李一起挤到了角落
　　好在她行李不多，只一个桶、一个行李箱、一卷小号竹席还有背上的小背包，桶里放着衣架，竹席则和行李箱绑在一起了
　　她尽量靠边站着，把行李放到自己身前，以免太近了被迫和人贴贴的场景
　　地铁里人多除了会变挤之外，还会变闷，天气炎热，汗味和各种浓香水的味道交杂在一起，变得诡异，熏得欧阳望晴有些头晕，鼻子也不舒服
　　前面的大叔抓着扶手，手臂举起，似乎还有狐臭
　　欧阳望晴有些受不了了，抬头看了眼站点指示牌，在与江琳乘坐的线路交叉的站下了车，在站台旁找了个角落靠墙站着，身后是楼梯
　　掏出手机给江琳发了信息告知位置
　　反正江琳也要在这个站下车转线，不如先和江琳汇合，顺便喘口气
　　关掉手机，欧阳望晴抬起头，在透明玻璃门反射的镜像中和自己对视，眨了眨眼，视线又透过玻璃门，望着对面人来人往的站台发呆
　　不知不觉看了好一会儿，入了神
　　忽然有什么不算硬的东西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把她拉回了现实，下意识扭头往旁边看，发现旁边根本没有人
　　这时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望晴，抬头，笨～”
　　欧阳望晴仰起头来，循着声音望去，果然看见那张熟悉的俏丽的脸，那站在楼梯上正冲她笑着的女孩儿，是江琳
　　“江琳”欧阳望晴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好快呀”
　　刚放暑假的时候江琳就回老家了，所以她们有快两个月没见了，再见到好友打心底高兴
　　江琳小步跑下楼梯，她脸上化了淡妆，头发随意地扎了个马尾，马尾随步伐左右摇摆
　　白衫搭配青色半身长裙，裙摆随风摇曳，看着随性又有活力
　　江琳小跑到欧阳望晴面前，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喏，给你的”
　　欧阳望晴低头一看，是一杯奶茶和一根吸管，顿时明白了：
　　“刚刚就是用这个打我的头吧？”欧阳望晴把奶茶接了过来，扬了扬手中的吸管笑道
　　“谁让你看着那么呆”江琳也笑
　　“你的行李呢？”欧阳望晴见她只拿了杯奶茶，不由问
　　江琳耸了耸肩，喝了口奶茶，理所当然道：
　　“我有劳工，肯定不自己带啊”
　　“劳工？”欧阳望晴不解
　　“我哥”江琳解释
　　欧阳望晴：……
　　……
　　她们就读的是江城一中，虽然叫做一中，但在江城其实排名万年老三，前面还有江城实验和江大附中
　　而且，她们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这个一中居然在这么偏的地方
　　她们从地铁口出来，看了一眼导航，然后惊奇地发现，到学校附近只有一趟公交，两点一线45分钟一趟那种，上一趟的时间刚过不久
　　于是，原本充裕的时间变得不充裕了
　　等同一趟公交的同校学生有不少，那些带着行李学生仔模样的一看就是同学
　　于是公交到了上车全靠挤……
　　车上的空间人和行李三七分
　　坐了二十分钟公交，下车后环绕四周，一片荒凉，远放是座座大山
　　离学校只剩几百米，已经可以远远看见了，但离集合时间也只剩不到十分钟了，江琳帮欧阳望晴提桶，欧阳望晴拉着行李箱，两人开始跑起来
　　于是便出现了一帮学生仔拖着行李狂奔的“世界名画”
　　校门口附近很空旷，停了十几辆大巴，还有不少人在门口，有的守着行李，有的零零散散聊天，但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没时间管别的，学生们冲进校门
　　好在一进校门就能看见操场，操场上乌泱泱一大片人，分成了很多不算方的方阵，每个方阵站在最前面领头的似乎是班主任，举着班级号的牌子
　　江琳和欧阳望晴很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班级方阵——高一4班，自觉排到了后面
　　一看时间，还有三分钟算迟到
　　“累……累死了，呼”江琳把桶放到地上，撑着膝盖稍歇，喘着粗气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两个星期，没，运动……跑几步，要死啦！”
　　欧阳望晴倒是觉得还行，只是呼吸有些急促，还因着穿了长袖的原因，有点儿热
　　班主任是个中年地中海大叔，剩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衬衫纽扣系到了最上面那一颗，表情严肃，一看就不太好惹
　　点完名，确定全员到齐后，从一班开始排队上大巴，很快就论到四班了
　　江琳的哥哥江锦也拖着江琳的行李走过来
　　见他走来，欧阳望晴深鞠一躬，主动问好：
　　“江老师好！”
　　把江锦吓了一下
　　“你好啊，小望晴，好久不见”江锦把行李暂时放旁边，直了直老腰，看着有些拘谨的欧阳望晴，满头黑线，“搞这么正式就算了，怎么，才两个月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没有没有，江老师”欧阳望晴连忙笑着否认，又歪歪头客套道，“许久不见，江老师近来可好？”
　　“好，好得很，怎么不好”江锦叉着腰歇息，听出她话里的客套，还是忍不住沧桑道，“哎呀，我才28，怎么感觉这身体跟48了一样，不咋好使了呢”
　　意识到自己刚刚问“近来可好”的话中的不妥，像是在问一个老年人，欧阳望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
　　一旁正在把自己的行李搬进大巴行李仓的江琳听到自己老哥这话，毫不留情地吐槽：
　　“你就是虚！”
　　欧阳望晴和江锦对视一眼，江锦耸耸肩表示无奈，两人皆是一笑，也一起搬行李了
　　行李放进行李仓，欧阳望晴只背着小背包，挥挥手向江锦告别，和江琳一起上了车，直直往后走，两人坐到一起，欧阳望晴靠窗
　　往训练基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