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打工人》九云屏

16、管理针线房

　　蕊心从洗衣房回来，站在熟悉的厢房门口，感慨万千。

　　她到底还是跟对了人。

　　“这里，我待了五年，本以为，没有机会再回来，还好，托你的福……我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蕊心抚摸着制衣房里各色布料和模具，脸上露出笑容，看楚楚的眼睛里闪着光芒。

　　她是真正热爱制衣的人，也只有这样纯粹的喜爱，才能让人愿意把年轻的生命一年又一年奉献给这里。

　　楚楚被她这种精神感染。

　　“针线房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真正喜欢制衣的人，那些企图借此往上爬，求功名利禄的人才会在意他人的升迁起伏，所以你一直保有爱人、容人的心，这个制衣房掌事你实至名归！”

　　在楚楚刚入府时，犯了错，蕊心没有因为她是刚来的、无依无靠就责罚她，甚至被牵连依然愿意包容楚楚的过错，这也是楚楚一直愿意为她出头的原因。

　　王府里的差事不好做，堪比现代职场，楚楚从不信能有真心的朋友，是蕊心给了她真诚的温暖，让她觉得一切还没有那么绝望、那么苦。

　　”楚楚，我不叫你掌事，就叫你的名字好不好？”

　　楚楚笑着看她：“这有什么，你愿意叫名字就叫吧，本来依年龄我也该叫你一声姐姐的！”

　　蕊心笑着摇头，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家中嫂嫂的唠叨你也别焦心，好好准备年中考核，若是名次靠前是有额外贴补的。到时候你嫂嫂也就不会再抱怨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楚楚初掌针线房，本不想大刀阔斧改革，只想安安静静给主子把衣服做好。

　　但没想到，因为她年纪轻，针线房总有些老人看不惯，背后嚼舌根，一说她靠年轻貌美入了主子的眼才有眼前富贵，一说她心思活络，不知耍了什么手段踩了刘喜上位……

　　种种流言，不一而足。

　　楚楚可以假装不知，但长此以往，必然管不动这些人。

　　正好，按照旧制每年乞巧节，针线房要进行一场大考核。民间女子乞巧，作为靠手艺吃饭的织娘自然更得拿出真本事，才能在王府立足。因此大家对年中考核都很重视。

　　以往的考核方式，就是通过大家的品行、衣着打扮、言辞、女红等多方面综合考评。也基本就是考验大户人家贵女的德、言、容、功四个方面，虽有差异，本质相同。

　　楚楚却想通过这次考核，起到改革的作用。她要让能者上，庸者下。

　　依据外在的品行、言辞、衣着打扮去判断一个人的优劣好坏是不准确的。这些东西都是可以造假、可以装扮的，常常让真小人隐匿其中。反而让真正愿意做事的人被排挤，欺辱。

　　针线房本质只需要织娘有一手好手艺，为主子做好衣服就行。至于品行、言辞这些属实不必要，即使是在看重品行的教育行业也不能一味看中外在的表象，品评的标准都要慎之又慎，避免小人当道。

　　因此，楚楚大刀阔斧，把原来的考核标准直接全部推翻，只制定两个标准——

　　一评理论知识的掌握。大梁朝社会安定、民丰物富，自古传下来的衣饰著作不少，其中不乏许多精妙绣法、剪裁技巧，若是大家能熟悉掌握基础知识，在实践中肯定能常用常新，时有裨益。

　　二评实践操作的能力。剪裁房看量体裁衣的技巧和手法；制衣房看缝制、针脚、样式的娴熟和功力；刺绣房看绣法、花样、颜色搭配等内容。

　　让每个人都把精力放在琢磨做衣裳这件事上，而不是放在钻研主子喜好做马屁精上。

　　这种考核方式真正做到了让有真本事的人往上走，让每个人凭手艺赚钱吃饭，凭手艺扎根王府。

　　以前考核成绩好的，会组成专门的小组，为主子缝制特殊场合要穿的衣服，例如元宵宫宴那次，楚楚设计出样板后，由刘喜组织的织娘团专门缝制成衣。

　　当然，织娘团的月钱会更高一点。但落选的其他人就没有什么好处了。

　　而楚楚决定，给考核结果按名次排序，前六名组成织娘团，七以后到十五的名次均有一百文的奖赏。十五名以后也有点心果子等奖赏。

　　让人人期望不落空，让人人都有奋斗进取的动力。

　　不管是为了织娘团那高出半贯钱的月钱还是一百文的奖赏，抑或是茶点果子的馈赠，都是让人喜悦开心的，从根本上促进了每年一次考核的积极性和良性竞争。

　　这一举措让李令先对她刮目相看，李令先是个有想法、敢于打破常规的人，有时也会进行一些比赛或者竞选等新奇方式获得人心。例如元宵宫宴衣服就是比赛评选而来。给王府时常带来新鲜血液。

　　而楚楚比她年轻太多，已经在制衣上展露头脚，而且也时有巧思，心思玲珑。

　　“这倒是个妙人。”楚楚走后，李令先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沉默良久，才对身边的丽儿说了这么一句。

　　奖赏方式一出，整个针线房都沸腾了。

　　只要参与都有奖励，至于能得到什么，全凭自己的努力程度？那还不使劲儿卷啊？！

　　一时间，不管是有上进心的还是混日子的，都蠢蠢欲动起来。

　　在得知，第七名以后的所有奖赏都是楚楚个人出的钱，大家更是对她赞誉有加，心服口服。

　　楚楚咬牙从王妃分她的一分利里拿出一半作为奖赏，也是不得已为之，目前自己需要立足，又没别的多余进账，只能打分红的主意。

　　等针线房人心齐了，她要让大家做些别致的周边产品放王妃铺子里一起售卖，得来的银钱作为以后每年的奖励资金，让针线房资金流动起来。

　　在七月乞巧时节，楚楚特意订下实践考核的考题：为世子量身定制一套澜衫袍服。

　　为什么是给世子做呢？李令先透漏一个消息：七夕那日，世子要去相府拜见右相大人，与相府千金一道共进晚膳。

　　“这是……有意撮合世子与相府小姐？”楚楚不太明白世家大族的做派，猜到莫不是去见未婚妻，否则何必如此重视此次见面，还专门定制衣衫。

　　李令先但笑不语。

　　“世子如今已是二十有一的年纪，普通人家早就结婚生子了，怎么咱们世子如今还未娶妻？”楚楚想到靖王世子的年龄，心里疑惑。

　　“这扯到王府的一桩陈年旧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王妃说起过几句。”

　　“你该知道，咱们王妃是继妃。原王妃与王爷，早年和相府的蒋相爷夫妇是患难之交，两家早早就定下娃娃亲。可没想到，世子六岁那年，京城生了乱子，不知怎么一回事，相府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嫡小姐竟在乱军之中丢了，相府夫人一病不起。”

　　“后来，相爷为了安慰夫人，便抱养了一位小姐在夫人身边养着。两府多年来一直在找那位小姐，一直到世子十二岁，原王妃病入沉疴，担忧世子婚事，这时蒋相爷主动提出废弃原本的婚约，让世子另觅良缘。奈何，王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愿毁约，便议定迎娶相府抱养的那位小姐。”

　　李令先说到这里，忍不住叹口气：“可惜，原王妃没多久便去世了。咱们世子又是个忠孝的，守了三年孝，出了孝又是王爷迎娶如今的王妃，他又是去边关打仗，这一晃就是七八年，府中事务众多，世子对这门婚事又不上心，一等一挨就到如今了。”

　　“听说这次王爷动了怒，让世子非去不可！还让我们要隆重安排，衣饰打扮都要上心！切不可有失礼数，让相府不快！所以，说了这么多，可知道这次事情的重要性了？！”

　　楚楚点头：“懂了，既如此，这次的考核就安排在七夕节前两天，早日把世子的衣饰鞋袜都做好，绝不会耽误世子的婚事！姑姑只管放心！”

　　看她一副乖顺模样，李令先又好笑又气闷，这等年轻的好样貌，又心思灵巧，颇有本事，将来的造化恐怕不会小。
　　对于一个下人来说，伺候主子也分三六九等，有的下人混的比主子还滋润。人这一生能到什么地步，运气是一样，自身的本事更是安身立命之本，可有几个人的本事是鹤立鸡群、不可替代的呢？

　　她这么多年，为了出人头地，受了多少辛劳、多少苦楚？

　　但愿她能比自己强。

　　考核的日子如约而至，针线房众人在七夕前两日，便纷纷通过了一场考察理论知识的“面试”——由李令先、楚楚一起组成的评委席出题，面试者根据所习典籍进行对答。

　　针线房很多人是不通文墨的，但是只要是宫里出来的都能识得几个字，楚楚又划定了考核范围，不识字的由识字的领头进行讲解学习，然后面试时只需大家口述答案即可。

　　到实践阶段，大家纷纷发挥所长，拿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实物作品，根据作品优劣评定等级，最后将面试成绩与实践成绩一起综合评定。

　　在实践考核中，众人拿出的实物各有千秋，有的在裁衣方式上创造性提出一片式裁衣，让衣裳穿着更舒适；有的在制衣上发明了特别的样式，让衣服看起来更衬气质、身材；有的在刺绣上煞费苦心，弄了双面绣法或者混色绣，让成衣更是锦上添花、独树一帜……

　　最后，根据衣服的颜色、制式、规格，楚楚和李令先选出一套最适合世子上门拜访的衣衫定为一等，其他有特色、有创新的都纷纷给予相应等级评定。

　　分发奖励时，便听到有人议论：“虽然没进入织娘团，能得一百文钱，那也很是不错了！”

　　“就是，今日回去还能给家中小儿买几斤肉吃，家里人不晓得多高兴！”

　　“我连一百文钱都没得到，只有两包糕点和一罐桂花头油～”有人抱怨。

　　“行了，有这些就不错了，你那比虫子爬还难看的针脚，搁以前早就被掌事扔火里烧了，如今还能赚点心头油，你就偷着笑吧？！”

　　“哪有你说的那么差？不过是针脚大了些，穿是不影响什么的，不然我哪里能得了王府的差事？你们也别埋汰人……”

　　无论如何议论，终是大家都说说笑笑、一派和睦地景象。

　　得了头名的珍珠和明月更是高兴的笑意盈盈，遮都遮不住。

　　楚楚跟在李令先身后，去给世子送衣裳。无论身后还有多少事没安排，此刻都得先放着。

　　为避免上次太妃衣服的事情再次发生，从那以后，府里给主子的衣服做好后便要马上送到各主子处，经查验无误后方能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