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娇娘也要手握屠刀》夜来风雨

26、托付

　　“七年前的吴家灭门案？”周辛夷挠了挠脑袋，如同丈二的和尚，纳闷道，“你这说的是岭城的事儿吗？”

　　他从小就在岭城长大，一个发生于此的灭门案他为何半点印象都没有？

　　王摇花：“……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亏得他还是个捕头。

　　王摇花白了他一眼，一边顺手将熄灭了的烛火重新点燃，“这吴家到底是被谁灭门，具体发生了什么，这桩惨案里是否有存活下来的人，如今又在哪里。周大人，若是你执意要弄清真相，不妨先从这些地方查起。”

　　周辛夷愣了愣，下意识开口：“那你呢？”

　　“明日我便要离开岭州。”

　　“去哪儿？”周辛夷有些意外，继续追问。

　　“你问这么多干嘛？”

　　周辛夷：“……”

　　气氛凝了半刻，周辛夷又问：“那你还会回岭城吗？”

　　王摇花抬了抬眸，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坐直了身体，表情严肃，“周大人，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周辛夷后背被风吹得有些发冷，于是转过身将窗户关上了。

　　“什么人？”

　　“一个姑娘，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左手掌心有两颗痣，”王摇花缓了缓，又道，“她也曾是吴家用于借寿的奉血童女。”

　　周辛夷正仔细回忆着他过去是否有见过她说的这人，转而又轻声开口问道：“如今距吴家灭门案已过去了七年之久，你说的这人，会不会当时就死了？”

　　“不会的。”王摇花话语里忽然多了几分坚定。

　　她一定是从吴家逃了出来，或者是被谁带走了。

　　总之一定不会死。

　　旋即王摇花又垂下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找到她，或许你我心中的疑团都能解开大半。”

　　她抬起头，语气弱了几分，“之后我到了青州，会传信于你，若是你真找到她了，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周辛夷略一迟疑，“她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他第一次和她接触时，就觉得她是一个有着很多心思和秘密的人，只知明哲保身，冷血又无情，连自己的亲姐姐被人害死了也一副漠然的样子。

　　这样的人，竟也能有如此牵挂之人。

　　还不等王摇花回话，他便一口应了下来：“好，没问题。”

　　也就当是她今日为自己提供了这些线索的报酬。

　　王摇花摸了摸衣兜，从里面掏出一块银子放在了桌上。

　　周辛夷定睛一看，正是他上次给她的那块。

　　“若你找到她了，在我回到岭城之前，你先替我好好照顾她。”

　　“行。”周辛夷站在原地，郑重允道，却没什么动作，也没拿回这银子，“此去青州，一路上使银子的地方不少，这钱就算我借你的，日后待你回了岭城，再还我也行。”

　　他如今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收下这银子，但他也没想过再拿回来，一是因为对害死她姐姐仍怀有愧疚，二是因为他们二人萍水相逢，又因为这些案子而有了交情，缘分使然。

　　王摇花忍不住笑他，“万一我一辈子都不回来呢？”

　　周辛夷也弯了弯眼睛，“万一我找到你说的那人了呢？”

　　二人相视一笑，齐齐笑出声来。

　　—

　　第二日一早，王摇花就去何氏医馆取她的药了，见医馆中也就冬青一人，听他说，何大夫一大早便出门去街头义诊了。

　　倒也不愧这些百姓们都敬他，如此乐善好施，矜贫救厄之人，与平日里那些敲诈勒取老百姓的官府中人相比，还真是高下立见。

　　王摇花正这样想着，冬青将最后一筛子的药材搬到了院中，回到药房里，将她的药包交给了她，“王姑娘，给，您的药。师父说了，您不用付药钱，他还托我告诉您，多谢昨日您的帮助。”

　　她提起药包，“不客气。”

　　王摇花转身正打算往外走，余光意外瞥见晒在后院坝里的药材。

　　“哎，冬青，那晒的是当归吗？”

　　“是啊，”冬青回头看一眼，转过头憨笑着回她的话，“怎么了？王姑娘还认识这些中药啊。”

　　王摇花扯了扯嘴角，好心解释道：“这当归不宜暴晒，我看着已经晒干了，今日若是再搬出来，那可就要晒过头了。”

　　冬青怔了怔，而后立刻记起来师父告诉他当归这味药材的特性了，于是尴尬地冲王摇花笑笑，“好好，我立刻将它收起来。”

　　“多谢王姑娘了，您要是不提醒我，估计师父回来又要将我痛骂一顿了。”冬青突然脑补出了何青良回到医馆后发现他的药材晒过头，将他贬得一文不值的场面。

　　他挠了挠的脖子，想起昨日听周大人说她是如何抓住铁头的，如今见她又了解这些药材，内心不免对王摇花又多了几分敬佩，他道：“没想到王姑娘竟也了解这些。”

　　王摇花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什么，随即转身边往外走，边道：“走了。”

　　她听着身后冬青冲着她的背影高喊慢走，回头看了看岭城的这条主街，街道两旁人来人往，一派和乐景象。

　　她这一走，倒真不清楚何时才能回来了。

　　岭城怎么也算是她的半个故乡。

　　若不是这地儿如今不太平，自己又跟正在查借寿之术的周辛夷走的近，害怕再次招来杀身之祸，她也不愿离开这里。

　　当初吴家灭门，王摇衣也消失不见，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尸，王摇花都未曾找到过。

　　这么多年连她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王摇花摇了摇头，如今她要去青州避一避风头，顺便去找个人讨一讨多年前的债。找王摇衣这件事儿，只能暂时拜托周辛夷了。

　　不过周辛夷还能活多久，这还说不准。

　　人各有命，王摇花尊重他的选择，也由衷敬佩他的勇气，不过这并不妨碍自己觉得他这是在自寻死路。

　　但岭城的老百姓们正需要去他这样一般赤诚的人。

　　她回到客栈，将药包和随身的一些衣裳装在了包袱里，收拾时，忽然看到了桌上的一个小瓷瓶。

　　王摇花走过去拿起来一看，竟还有几分熟悉，冥思苦想了半天，才回想起来，这小瓷瓶不就是当初何大夫为周辛夷上药的那个药瓶吗？

　　她揭开药塞，里面米黄色的粉末也随之飞了些出来。

　　看着药塞侧浅浅刻意着的“何”一字，果不其然。

　　还真是。

　　王摇花伸出手，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手上昨天被竹篾划伤了的伤口，这口子并不深，估摸着过两天就好了，王摇花也没放在心上。

　　周辛夷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话又说回来，他竟也舍得将这东西给她。

　　王摇花将药塞重新塞了回去，在手中颠了颠这瓷瓶，最后将它精准地扔进了她的包袱里。

　　午时还未到，王摇花就已来到前天与兰香寒分别的这条乡道旁候着了。

　　她半肩背着包袱，这包袱时不时从她的肩膀上滑下来，她就一遍又一遍将它提回了自己的肩上。

　　王摇花抬头看着时不时从林子里飞出来的雀鸟，心想着也不知道兰香寒能不能脱身。

　　抑或者是她反悔了，终究是不忍与自己的家人分别？

　　她给兰香寒那张银票，是让她提前去买一些米粮或者是作物种子，今日便打着替兰家向他们道歉的名头分给红亭村的村民们，尤其是钱大爷，多给他几个笑脸。

　　又正巧吴村长今日要将聘礼送到兰家，兰香寒此时却在外送东西，这消息传到了兰家的耳中，依得他们的劣根性，必会着急出门将兰香寒给抓回去。

　　兰香寒这时便可当着这些村民的面儿反抗兰大爷他们。

　　届时收了兰香寒东西的村民们不会坐视不理，她们也是知道兰家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的。吃人手软，拿人手短，她们也会帮着兰香寒说话的。

　　接着，兰家定会抬出吴村长下聘礼，将要和自家结姻亲的这件事儿来威胁众人。

　　王摇花不保证这些村民们仍会帮着兰香寒说话，但至少她们也明白，这桩婚事说白了就是为了给兰家那个游手好闲的兰朝贵铺路的。

　　谁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在这门婚事面前，她们不一定会帮着兰香寒开口阻止，但有一个人一定坐不住，那就是钱大爷。

　　若说这门婚事第一个不同意的人是兰香寒，第二个不同意的人，便就是钱大爷了。

　　过去钱大爷与吴村长的关系，本就比兰家与吴村长的关系更好一些，可要去如今这门姻亲成了，兰家这不就一步登天，成了吴村长的亲家了？

　　那日后他还能在吴村长那里讨的了多少好处不说，兰家踩到了他的头上，这才是最最气人的。

　　正巧兰香寒也不愿嫁，那他不如成全她。

　　兰家不会拒绝这门婚事，那王摇花就让兰香寒以这个为要挟，当着众人的面同兰家断绝关系。

　　钱大爷再逼一把兰家，到时候场面一片混乱，兰香寒便可趁机脱身。

　　王摇花在路旁来回踱步了半天，她背着这包袱，肩膀有些疼，于是卸下包袱提在了手中。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

　　午时到了。

　　兰香寒怎么还没来？

　　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