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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北京的雪下了一整夜,到了早上依然没有停歇。

      少女身形纤细,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皱皱的真丝长裙。

      此刻,正无声无息地趴在白茫茫的院子中央,连带着整张脸也一同埋进了冰凉刺骨的积雪中。

      寒风呼啸而过,撩起了她的裙摆和黑发。

      身下暗红的血液逐渐流淌、扩散,丝丝缕缕的热气融化着周遭的一片洁白。

      镜头拉高拉远,如同用生命,在冬日大雪里绽放出最惊艳的一朵梅花……

      女导演何思泉手握对讲机,明明刚才还对光线有点儿挑剔,可这会儿却被监视器中的画面牢牢抓住眼球,忘了要说什么。

      这一场是伏曦的杀青戏。

      由她饰演的17岁女高中生,重度抑郁之下,在自家阳台纵身一跃,跳楼身亡。

      至此,也将电影《画梅花》的故事情节,轰轰烈烈地推向了第一个高.潮。

      编剧、导演极其重视这一幕镜头,前来探班的制片人跟统筹也都搬了把椅子,全挤在监视器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旁边的演员们或站或坐,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片场里,仿佛只剩下雪花落下和机器运转的细微动静。

      直到,一道声音颤颤巍巍地传来——

      【嘶,好冷好冷好冷!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特写镜头下不会穿帮吧?】

      【唉,拍完这场戏就要杀青了。】

      【杀青宴全剧组聚餐,吃饭的时候还得说祝酒词,天呐啊啊啊啊啊!能不能让我变成雪花直接化掉啊?】

      【呜呜呜社恐人只想继续装死。】

      【……耶?导演还不喊停吗?趴着好无聊哦,还是先用系统看个八卦、吃口瓜吧。】

      一瞬间,片场里的气氛悄然紧张了起来。

      监视器后,何思泉的心底没由来地生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哦豁——导演家刚上三年级的小女儿,今天中午放学后,会为了吸引同班小男神的目光,一口气把她妈妈陪自己过家家时拍的幼稚短视频,全给发了出去!】

      【包括但不限于导演被贴了满身满脸水晶卡通贴纸、被女儿在头上绑了七八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儿,以及……COS魔法少女索菲娅,并且大跳活力动感小鸭嘎嘎嘎舞……名导珍藏,全网独家。】

      【哈哈哈哈哈还不小心发错人,给发到了班级家长群里,直冲热搜第一位,把一线小花恋情瓜的风头都给抢了哈哈哈哈哈……】

      “Cut!!!”

      导演彻底坐不住了,吼完一句便撂下对讲机,掀开毛毯表演了一个弹射起步,然后急匆匆地要去一旁打电话。

      她身旁的女制片人王文珍“噗嗤”笑出了声,平日里正颜厉色的一个人,这会儿眼角皱纹都快挤成一朵花了。

      几个女演员也捂着嘴偷乐,并悄么声地交头接耳:

      “想不到咱们不苟言笑、清冷孤傲的何导,还会有这么童真童趣的一面呢。”

      “唉,真想见识见识大名鼎鼎的文艺片女导演,亲自跳的那什么……活力动感小鸭嘎嘎嘎舞哈哈哈哈哈哈……”

      “但那个一线小花恋情瓜说的是谁啊?哎呀,伏曦怎么不翻系统了,好想接着往下听啊……”

      唯有坐在右手边的副导演张瑞华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出身日本电影圈,在他看来,监视器中圣洁纯白又绝望忧伤的画面,简直完美切合日式美学哲思。

      ——幽玄,侘寂,物哀。

      再加上,伏曦这小姑娘演戏好似有种魔力,简简单单往雪地上一趴,就能带动观者的情绪。

      把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看得都快眼眶湿润了。

      真不明白旁边这几位女同志在笑什么。

      可就当他还在纳闷之时,制片人已经带头拍起了手。

      “来,恭喜咱们的女二号伏曦同学顺利杀青!”

      一瞬间,掌声哗啦啦轰鸣。

      “杀青啦!”

      “恭喜恭喜!”

      看八卦被迫暂停,伏曦只好硬着头皮,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哆哆嗦嗦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暖手抱枕。

      臃肿厚实的长款羽绒服从头裹到脚,驱散了让她牙齿打颤的寒意。

      “谢谢,谢谢大家!”

      笑容甜美,表情真诚,弯腰、鞠躬的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显局促扭捏。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大大方方的,大大方方的,大大方方的……】

      伏曦心里还在一个劲儿给自己洗脑的时候,制片人已经捧着花束上前,亲切地揽住她的肩膀,要跟她合影留念。

      王文珍笑道:“我们小伏老师辛苦了。”

      伏曦立马礼貌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大家都很辛苦,导演……”

      她眨眨眼,“嗯?导演呢?”

      导演何思泉此时此刻正蹲在墙根儿,捂着手机听筒,气急败坏地交代自家老公:

      “今天中午咱闺女放学回家,不准让她碰手机,所有电子设备都不准碰,听见没?!”

      -

      伏曦今年17岁,就读于北京百一中学,普普通通的准高考生。

      没学过唱歌跳舞等才艺,也不曾接受过任何表演技巧培训,是个不折不扣的纯素人。

      年前参加完期末考试,放寒假的那一天,制片人王文珍突然带着选角导演出现在了她学校门口。

      中年女人一身干练打扮,言行举止却很是随和。

      她笑眯眯地问:

      “伏曦同学,请问……你有没有兴趣拍电影呢?”

      就这样,伏曦稀里糊涂地临时进了组,在寒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拍完了她人生中的第一部戏。

      卸完妆,坐在角落里吃杀青蛋糕的时候,她看着身边忙忙碌碌的摄影师和灯光师们,仍禁不住有些恍惚。

      这样就算是进入娱乐圈了吗?

      时至今日,伏曦依然很没有归属感。

      琢磨来琢磨去,自己跟这个星光熠熠的圈子最能扯得上关系的,可能就是一年前忽然绑定的神奇系统了吧?

      这个系统既不能让她变美,也不能帮助她提高学习成绩,既不给她钱花,也不给她提供任何超能力。

      唯一的作用,就只是查看娱乐花边新闻,俗称吃瓜。

      听起来似乎很没用,但……

      谁又能拒绝在枯燥乏味的背书刷题之后,看点儿娱乐圈那精彩纷呈、让人大跌眼镜的乐子呢?

      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

      表彰大会上的伏曦,是全校师生们眼中清冷孤僻的天才学霸,背地里,她则化身田间巨猹,猛猛吃瓜!

      ——哇!同桌最近刚迷上的那位人淡如菊、不慕名利的男爱豆,原来早就抱上了一位开发商富婆的大腿,缠着让人买鞋买房买超跑。

      ——哦~体育老师最崇拜的那位虎背熊腰、魁梧剽悍的武打男演员,内心里其实住着一位娇软小甜甜,精心挑选了各种小裙子躲在家里天天穿。

      ——啊?课代表最喜欢的那位拽酷女歌手,表面上立“男人不配,老娘自己独美”人设,实际上偷偷谈了个猪头男朋友,又老又丑还不洗澡,女歌手还哭着闹着要给他生三胎男宝。

      ……

      伏曦的这口瓜,津津有味地从荣誉满贯的老艺术家,吃到了尚未展露头角的电影学院新人;从家喻户晓的顶流大咖,吃到了演员表上压根就找不出名字的替身路人甲……

      而这个系统最牛的一点当属,它不光能洞知过去,还能预见未来。

      就比如:

      【嘶——好可怕!1月30号,也就是后天,在上午的十一点半,那位新晋流量小生许明哲就要出车祸了。】

      【哦哦,原来是大雪天开太快,路过公交车站不点刹,还不耐烦地踩了一脚油门企图超车,这才跟正前方那辆车子撞上的。】

      伏曦端着蛋糕盘子往棚外看了一眼。

      地面积雪少说得有三厘米厚,再连着下两天,结冰上冻,路上还不知道得滑成什么样。

      如此恶劣的天气,开车还敢违反交通规则?

      【好嘛,居然还是个惯犯。这个许明哲在没火之前就经常不好好系安全带,多次被网友拍到过往车窗外吐痰、扔烟头……甚至还闯过红灯?!哇,那你被骂上热搜第一都是活该呀。】

      【唉,就是可怜了被他撞到的那辆车,车玻璃都碎得稀巴烂了,靠窗的那位小姐姐也满脸是血,陷入昏迷……真是无妄之灾呀。】

      【让我看看,嗯,肇事地点是迎春东路的高校附近,离我们片场还挺近的。被撞的遇害车辆,车牌号是京AXXXXX……诶?怎么有点儿眼熟?这不是……】

      坐在一旁的女一号伍晗骄失声尖叫——

      天杀的!这是我的保姆车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从不会质疑伏曦心声的真实性,所以,她此刻仿佛被阎王爷宣布了死期,身体抖若筛糠,内心更是崩溃痛哭:

      呜呜呜我才十八,青春无敌,貌美如花,我还不想死啊!

      伍晗骄跌跌撞撞起身,一个狼狈飞扑,紧紧抱住了伏曦。

      像是抱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哇”地一下子哭出了声来:

      “怎么办啊,我不想被[哔——]!”

      “我还得靠脸吃饭呢,可不能毁[哔——]!”

      “伏曦你救救[哔——]!”

      如同电影的台词被消音一般,女一号所有声嘶力竭的哀嚎,悉数都被堵在了喉咙眼儿。

      看在伏曦眼里,就是一出滑稽的无声默剧。

      【……阿巴阿巴的,说什么呢?】

      【难不成这也是你们e人play的一环?】

      伏曦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想要跟社交悍匪保持好一定距离。

      可生死攸关的噩耗已经让伍晗骄失去了理智。

      不经意间,也将她们这些女导演、女明星、女工作人员们共同保守的秘密抛之脑后。

      她仍在语无伦次地向伏曦求助。

      直到,上一秒还扑簌簌下雪的厚重云层里,陡然间打下了几道霹雳闪电。

      就好像是在警示某个胆大妄为、竟敢泄露天机的肉体凡胎。

      伏曦对此则一无所知。

      她放下蛋糕,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女一号的胳膊。

      眼里闪过几分局促和无措:

      “小伍姐,你怎么了?”

      伍晗骄这才回过神。

      她呜咽两声,满脸委屈地看向伏曦,千言万语最后只得被迫化作一句:

      “……你的蛋糕好香哦,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伏曦一懵,连忙双手递上。

      【吃吧吃吧。】

      【可真是个大馋丫头。】

      伍晗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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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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