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火》织香

4、登对

　　半小时前，正进行巧克力广告行程的原野接到一则临时通知，配合新剧宣发，急需一场采访，好剪辑。

　　经纪人跟广告商代表协商，时间定傍晚，他们同样让步，拍摄时间延迟两小时。

　　采访结束，原野重新换妆造，工作人员通知外出的导演归位。

　　原野在换衣间，导演在外头跟场务借人，“能不能找位你们的同事帮我还把伞？人在外头的咖啡馆等着，也是位艺人，叫祝逢雨。”

　　两人交谈几句，场务让导演把伞先放着，他忙完这阵亲自送去。

　　谢来谢去，两人一同出去了。

　　原野照着要求光上身套大衣，走出换衣间，空无一人。

　　那把碎花小伞搁置化妆台面，有意无意引诱他接近，鬼使神差的，原野捡起揣兜里了。

　　广告继续拍摄，拍了一小节，导演喊卡，他借口去洗手间，趁机离开。

　　与工作人员领着外送夜宵返回的原野助理找不到他哥，听说他蹲厕所去了，还担忧是不是身体问题。

　　结果洗手间没人。

　　一阵兵荒马乱，人自个回来了，脸上带着可疑笑意。

　　助理泪眼汪汪看着他哥。

　　原野嘴角含笑，心情极好的模样。迫于他的刁钻问话，祝逢雨硬要配合他的时间请那顿饭，他就不记上次的仇了。

　　原野朝助理招手道：“阳仔。”

　　助理阳仔哭丧着脸朝他奔来，绷不住了，“哥，你跑哪儿去了？”

　　原野顿了顿，望向四周的工作人员，眼睛和唇角一弯：“不好意思各位，刚刚太闷了，出去抽了支烟，我请大家喝杯咖啡，继续拍吧。”

　　随后，他支使阳仔去买咖啡，当没事人似的踏足拍摄场地，站在灯光里。精力充沛的任由导演折腾，不见半分不耐。

　　时间划到凌晨十二点，林耀大手一挥：“搞定，拍摄结束，各位收工了——大家伙再辛苦一会，收好器材设备，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林耀目光逡巡，他得和场务确认伞有没有送达，蓦地被高大身影盖住眼前光线。

　　原野主动邀约：“林导，一起抽支烟？”

　　“行啊。”林耀找助理收资料，交代他问场务一声。

　　“你等会。”原野拦住林耀的助理，“不用找场务了，我刚才不小心听到您拜托的事，顺手让我助理办了。”

　　一旁的阳仔默不作声，不敢当面反驳，默默看着原野和导演勾肩搭背的前往阳台。

　　半圆露台，湿冷雨夜中，原野撕开烟盒包装，滑出一支烟递给林耀，对方拒绝他的点火服务，夺了火机点烟。

　　“您那部电影找到投资了？”原野捏着烟头旋转，状若随意地提起。

　　原野跟安佳明的关系不错。碰巧，林耀与安佳明关系更好，大学室友的情谊历经多年，未曾改变。

　　三人关系像个闭环，彼此多少收到些风声。

　　“私下别您啊您的尊称叫着，听得心慌。”林耀最烦虚的那一套，“又不是在片场，正常称呼就行了。你想问的投资，说实话，也就找到一半吧。”

　　林耀斜了一眼，“怎么，聚星想投资？”

　　“是我个人想投资。”原野唇间衔烟，打火机一声叩响，火苗蹿起，点燃烟尾。

　　红色焰火下，他的眼神越发深邃。

　　林耀止住吸烟动作，静静打量面前这张棱角分明的脸，高眉深目，鼻梁高挺，骨相俱佳。

　　绝对扛得住电影的大镜头。

　　“你打算投多少？”林耀不是一个合格的谈判人，拐弯抹角不是他的作风。

　　原野掸了掸烟灰，风轻云淡：“个人出资五百万，但我要求出演角色。”

　　林耀一口烟差点儿呛喉咙，资金金额让他喜上眉梢，旋即考虑到一件事，又蔫巴下去。

　　他不想凭自我臆测判定一个人的目的，更喜欢有话直说，当即把道理掰碎了跟这个有可能的投资人说清楚风险——
　　“文艺片没市场你知道的吧？能不能上映未可知。没有哪位导演、制片敢保证稳赚不赔，市场被喜剧片占据的比例太大，类型百花齐放，唯独文艺片快被挤压得没有生存空间了。”
　　“按理说我不该和你扯这些，只是念及跟佳明的交情，我不得不提醒一句，你现今的演艺路线和我要拍的电影相悖，况且你年纪轻，犯不着急着转型。”

　　“谢谢林导好意。我想挑战一下自己，顺便完成一个小心愿。”原野的顺毛发型收敛住他自身的攻击性，一番话交谈下来，林耀竟有种原野真是乖孩子的错觉。

　　话赶话到份上了，还把金钱拒之门外就是蠢蛋，林耀诚挚邀请：“剧中有个角色，十七岁的少年人，与你自身年龄差不到几岁，我认为很适合你。”

　　“好，我相信导演选的角色。”原野的笑容本身具备迷惑性，他温声询问：“我想了解其他角色定下了么？”

　　“女一号和男二号定下了。”林耀生怕他对主要选角插手，提醒道：“我跟人谈好了，男二号是香港演员谭仕林。女一号是祝逢雨，你应该认识的。”

　　原野爽快承认：“是认识，和她搭档还算愉快。”

　　“愉快就好，我看你和她拍的那部酸果，演的很登对。”林耀放下心。

　　原野心满意足，“那麻烦导演了，待走完程序，资金立即到账。”

　　林耀乐呵呵，“好说好说。”

　　至少原野科班出身，演技在烂他也有办法拯救，总比一开始打算启用电影学院的学生来的强，毕业生和在校生，区别大着呢。

　　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林耀仰望黑漆漆的夜色，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轻松感涌上心间。

　　耳畔传来关车门的声响，他低头瞧见尾灯，那是原野的车。半晌，林耀猛地拍一下脑门，糟了，忘记跟原野谈片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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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华保姆车内，原野将椅背调至最低，躺下，忙碌一天的疲惫得到缓解，迅速入睡。

　　时间一分一秒走动，轻微摇晃的车身把原野晃醒，眼睛半睁半闭，懒声问道：“还没到机场吗？”

　　“没呢，还有半小时。”阳仔认真跟经纪人汇报工作进度，明天有一场品牌站台，需要赶夜机提早准备。

　　阳仔分心质问：“结束采访后开拍的那会儿功夫，哥你究竟跑哪儿了？”

　　原野以鸭舌帽遮脸，闭口不答。

　　阳仔暂时没空理会，忙着同微信里的经纪人道歉，是他失职，导致原野中途行踪不明。

　　十分钟后，暂时从经纪人手中解脱的阳仔开始复盘。

　　采访结束时，经纪人离开前吩咐定的宵夜到达大门外，原野更换妆造，他利用间隙找同事随行下楼接外卖。

　　由于外卖小哥不熟悉路段走错地方，他们多等了一段时间，以至于上楼后发现刚开拍不到十分钟的剧组再次因为主角的消失而停摆。

　　再然后，他消失的第三十分钟，又大摇大摆回来了。

　　那漫长的三十分钟里，他究竟去了哪里，又干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阳仔没盘明白，幽幽开口：“哥，别装了，知道你已经醒了，起来聊会天。”

　　原野继续装死。

　　阳仔叫魂似的唤：“哥。”

　　“你是我哥行吗。”原野累的不想动弹，“我不就出去透口气，这也触犯天条了吗？”

　　阳仔早已习惯原野的耍无赖行径，不免唉声叹气：“哥对自己的人气有误解吗？别说粉丝盯着你，狗仔跟猫抓耗子一样，靠着你吃饭呢。”

　　保姆车贴了隐私膜，窗内帘子一拉，除了驾驶位的阅读灯，其余空间黑茫茫。

　　“哦。”原野闷声应了一句，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他哥一副拒绝交流的冷酷样，使得他的说教难以继续，索性放弃。

　　阳仔看不得他哥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忍不住提醒：“哥，真有什么事你得提前吱声，我们好做准备。”

　　原野挪开鸭舌帽，冷眼觑他，“阳仔，你哥今年几岁？”

　　阳仔不解其意，突然磕巴：“哥你二、二十四岁啊。”

　　“是的，我二十四了。不似三四岁那些字都不认的小傻子，我有脑子，懂？”

　　刻薄的话语，冷酷的面庞。

　　阳仔真想反驳他，你不也是从三四岁字也不认的年纪过来？

　　算了，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懂。”一个字，阳仔答的铿锵有力。

　　原野躺回去闭目养神，“广告商送的那些巧克力呢？”

　　“啊？”阳仔稍愣，“萱姐她们分了。”

　　萱姐是原野的造型师。

　　作为聚星力推的原野，不仅稳坐公司一哥地位，还是真正的少爷出身。聚星他家的，总裁位置是他哥的。

　　早两年自己开了工作室，挂靠聚星。

　　流量艺人出行向来排场大，经纪人，助理，造型师、宣传等。

　　往常拍广告，合作方会准备自家产品送人，原野对待那些产品，一般会分给工作室员工处理。

　　长久以往，阳仔就不问怎么分了。

　　“哦。”原野想了想，“明天你出去买两盒费列罗……包装一下，我送人。”

　　“两盒费列罗，送人？”阳仔大脑飞速拉响警报，惊恐道：“哥，你恋爱了？”

　　“你有病吧。”原野满脸问号，只是考虑到祝逢雨请自己吃饭，按礼节，他回礼没错吧？

　　阳仔坐直身，“没谈恋爱你送谁巧克力？”

　　“你吵的我头疼。”原野随手捡一件外套盖住上半身，连同脑袋一起蒙。

　　“这已经不是你头不头疼的问题了，这是我会不会失业的问题！”阳仔恶从胆边生，正想伸出罪恶之手，掀走他的外壳。

　　原野一招制敌：“再吵我让你现在就失业。”

　　阳仔：“……”
　　老老实实缩回手，坐正身姿，长叹一声，还是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