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Tranquil Dawn》东乡夜云

21、十七

　　灿烂的阳光并没有照入偏僻的车库，虽然这也不是普丽兹大中午十点半还躺在床上意犹末尽的理由。半夜三更闲逛回据点的普丽兹叫嚣着累死了谁也别来烦我就把自己扔进了被无数刻印结界层层封印的房间里，咣地摔门把Rider关在了外面。

　　Rider尝试着灵子化进去，却发现这人的魔术实在是毫无漏洞，于是只能怨气满满地游荡到书房里安顿下来，坐到天鹅绒的沙发上。

　　Rider是一位追寻现世快感的英灵，所以他总是维持着实体化，就算普丽兹三番两次地向他抱怨也执意不改。仿佛是感到百无聊赖一般，他向空中一伸手，就有一双多毛而粗短的手向他递上镶嵌黄金的角杯，其中清澈的液体泛着层层波纹。

　　不，他不是“那位王”，但他也是 “黄金时代”的象征，是华贵的王。与“那位王”不同的是，他是一位亲民的王。

　　角杯表面光滑，似乎是由一整段犀牛角掏空制成，而且必定不是在现在的世界里随地可见的那种犀牛。白色的竖纹齐整且毫无凹凸之相，由尖至底端的渐变尤其齐整可爱，镶嵌的鎏金和红宝石在灯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华，长长的细链衔着浑圆硕大的珍珠绕数圈后固定，以近乎荒谬的华丽抵消了角杯本身原始的野性，几乎让人头晕目眩。

　　清醇的液体倾入口腔，火焰般的灼热充盈了整个头颅，杀口感极强的酒液不需要品咂回味，纯粹的香气一如河口宫殿的窖藏，引领他的味蕾回到了那个“第二黄金时代”。

　　当然，真正的黄金时代则远在百年以前。

　　从者不需要睡眠，但Rider倒是喜欢重新体验人类生活的一切，从寝前酒到舒适的睡眠。

　　然后他发现沙发好像确实不太好睡。

　　不知道为什么普丽兹能睡得那么舒坦，反正Rider横来竖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辗转了一个小时后终于顶着鸡窝乱的金发怒火冲天地坐在沙发上，去柜子里乱翻了个毯子再拿起沙发上的靠枕就往地上倒。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自愿选择打地铺!

　　貌似并不自愿，虽然他有更好的选择例如说灵体化。

　　于是舒坦地倒在大床上的普丽兹就把自己的Servant丢在地铺上，睡到了早晨十点半。当然中途Rider通过砸墙成功地把普丽兹从睡梦中惊醒，拖着他去水生别馆下了个战书。谁承想一回到车库下普丽兹就以他似曾相识的惊人速度再次把自己扔回了房里，依旧把Rider锁在外面，把他气的不行。等到普丽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房间里出来时，还没意识到在书房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硬要说什么的话，就是他在家里自我惯了，完全没想到Rider的感受。

　　他拧动了黄铜的门把手。

　　一本黑色的精装书嗖地从门内飞出，擦着普丽兹的鬓角掠过，翻滚着落到车库口，又在地上擦行了数米。

　　Rider当然不会拿名著当飞镖使，刚刚飞出去的那本是堂普丽兹家族的家谱。此时此刻早就起床了的Rider一脸阴翳地盘坐在毯子上盯着刚想起来昨晚和今早干了什么却仍旧一点悔意也没有的Master,向门口扔去了第二本书。

　　这一次是包着黄铜护角的经书，普丽兹一侧身，堪堪将书夹在自己的两掌之间，避免它步家谱的后尘。

　　那本家谱的封面现在应该已经摩擦得不能看了，当然，Rider的脸色更难看。青年细细的剑眉纠在一块，在额心挤出两道深深的犁沟，向内卷起的半长金发也威仪万分地支棱着，有如狮子一般。

　　嗯，支棱的原因是早上失去了普丽兹房间里唯一的那块镜子，伟大的王还没梳头。

　　你胆敢戏弄吾，让吾睡在这个地方睡一个晚上尚且不说，刚刚又第二次一声不吭地把吾关在门外!你想怎么赔罪?

　　Rider双手环抱两腿开列地站在房间中央，横眉冷视地看着普丽兹。对方缓缓地举起双手，投降般面对着Rider。

　　早饭.....哦，午饭不吃外卖了，我下厨。

　　对于懒得生活自理的普丽兹来说这确实是个惩罚，毕竟前几天他不是没吃饭就是胡乱点个外卖到隔壁店面自己出去自取，结果搞得执意要像人类一样生活的Rider苦不堪言 。

　　行吧，谁叫他Master选的不好呢。

　　但是Rider拒绝了他。

　　不，你在这里好好反思你的过错，吾去下厨，你给吾无怨无悔地全部吃下去。但愿这里的厨房有些趁手的食材。

　　普丽兹在脑子里飞速地理解着Rider这句话潜台词的时候Rider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一个油然而生的疑虑在他的脑海里慢慢成型。

　　这大哥不会是厨房白痴吧?

　　果然，近乎两个小时之后从厨房里被端出来的一锅锅的东西，不能说不堪下口，却有种别样的荒谬感。

　　龙虾切段，海参开膛，凤爪去骨，鱼皮炸松，伴着甜杆西蓝花在浓郁的预调鲍汁里炖了一锅真正的鲍鱼却直接丢到另锅里和其他的各种贝类熬在一起，底汤好像是甜酱油与海带的调和产物。伊比利亚火腿片了十几片一字排开，一旁堆着的不是普丽兹常见的哈密瓜而是甜瓜，还饶有兴味地旋上了研磨黑胡椒，在旁边摆了切开的番茄...... 不是对半切的圣女果，是切片的大番茄。

　　简单来说就是打开冰箱挑一堆最贵的东西该煮熟的炖在一起不该煮熟的堆在一起，最重要的是量巨大无比，如果要说有谁会这么吃的话，那一定是闲的浑身疼的弱智暴发户，或者就是像Rider这样几乎毫无金钱之虞的帝王。

　　造就这一艺术品的大厨Rider阳光万丈地站在一边，显得比外头的千里晴空还要晴朗。普丽兹怨气冲天地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嚼着锅里的奢华食材，祈祷着让自己的饭量快快变大一点。好把这三堆钞票连着Rider的怒气一起吞下。

　　用毕午饭后普丽兹已然精疲力竭，摊手摊脚地倒在沙发上，死样活气地看着Rider阳光万丈地哼着小曲将锅盘端走，钻进不远处哗哗的水声。

　　嗳——Ri——der——

　　突然想起事情的普丽兹提高声音大叫，人却还瘫在沙发上。厨房的水声戛然而止，金色的脑袋从门边不耐烦地探出来，不冷不热地甩去一句话。

　　以阿斯兰的名义，吾本来不觉得你这么多事。说吧。

　　我想去圆藏山一趟。

　　去那干啥。

　　Rider很不解 ，但还是象征性地放下盘子摘下塑胶手套以表对Master基本的尊重。

　　我觉得他们称为拟似圣杯的那个东西很奇怪，似乎是......不，我还是想看看。

　　宛如基于一名研究人员应有的严谨一般，普丽兹把他的猜测咽了回去。

　　想去就去呗，侦查是你的义务不是吾的职责。

　　Rider向普丽兹比了个大拇指，转身准备再套上塑胶手套。

　　你是Servant,是从者，不是女仆啊!能不能做点比洗碗和扫地更有用的事情!

　　普丽兹终于大声抗议到，但当Rider转头瞪他的时候，他又立刻地、华丽地怂了。

　　吾想体验普通人的生活，有问题吗?

　　行吧，这下是普丽兹没体验过普通人的生活了。他耸了耸肩，似乎是在承认自己败下阵来，直接丢开了这个话题。

　　体验好，体验好，Rider,你要不要体验一下现代普通人的自驾游?

　　Rider狐疑地看着普丽兹，后者举了个"投降”的手势。

　　我累得要死，帮我开车，PLEASE——

　　Rider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了然，从普丽兹手中接过车钥匙就大步流星地朝车位走去。

　　喜欢现实生活的从者就是好搞定啊。普丽兹默想着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也站了起来。

　　既不能说舟车劳顿也不能说披风洗尘，天气晴朗的像春天，Rider主从就既像春游也像兜风地抵达了圆藏山。一看就拉风得人神共愤的加长轿车唰地随意靠在路边，此时此刻才变得名副其实的Rider同样拉风地下车，跟着优雅的普丽兹一同往山上走去。

　　可惜这是座野山，普丽兹的优雅很快就变成了强撑面子。在直冲柳洞寺的过程中，他遇到的麻烦包括但不限于土石松动、草长过膝、果实掉落，甚至还包括淡定地从尖叫的普丽兹脚边爬过的蜈蚣。

　　Rider极其鄙视他的不淡定。

　　当他们终于抵达柳洞寺的时候，普丽兹已经要累趴了。

　　而杰西卡抵达那里的时候，恰巧看到Rider主从从洞里走出来，二人的表情都近乎于怪异，以至于要不是凯故作轻巧地清了清嗓子，他们都没看到她。

　　注意到杰西卡的普丽兹立刻恢复了自己的体面，一脸轻松地看向她，似乎是故意挑起她的兴趣一般开口。

　　你不觉得，这次的圣杯很不对劲吗?

　　杰西卡并没有立即回应他，而是用眼神表示了同意，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首先第一就是这次的从者——当然，与我们对圣遗物的选择也有关系，但是——你不觉得这次召唤出的英灵都太“弱小”了吗?

　　杰西卡默默点头。已经勘破几人真名的杰西卡自然也已经意识到，这次的英灵大多都停留在低级英灵的层面，甚至不排除有“幻灵”的存在，这恰恰证明了圣杯力量的薄弱，然而考虑到拟似圣杯是重生的圣杯碎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凯和Rider交换了一个不爽的眼神，一起直勾勾盯着普丽兹。普丽兹并没有管他们的目光，继续往下说去。

　　其次，是这次的魔术师。很不礼貌吧?但我们都是魔术界的菜鸟，在往常的圣杯战争中，这样的Master一般都是炮灰——嗯，有例外。啊，但是这样大规模的菜鸟群聚本身就是一种例外。

　　吊儿郎当的普丽兹也许成功惹恼了在场除了杰西卡以外的所有人，因为旁边还有偷听的珈蓝和灵子化中咬牙切齿的图坦卡蒙。杰西卡保持着她一贯的冷静和克制，推了一下眼镜。

　　接着说，你还有话。

　　普丽兹开朗地笑了几声，纤长的手借此机会几乎随意地搭在了腰上。

　　你难道不觉得......这次的重现是圣杯捕获魔术师的诱饵?

　　哦?圣杯引诱魔术师?很有创意嘛，普丽兹家的少爷。

　　杰西卡的微笑中带上一丝嘲弄，引得普丽兹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彼此彼此，埃德尔斯坦的大小姐。当然，你一直平平无奇，我指的是住地的选取。

　　他说杰西卡选择香檀酒店很有创意，是指地段、灵脉、亦或是环境?都不是，这酒店的特别之处在于他的主管人。香檀酒店的主管釜田白仁本身就是一位本地的魔术师，若埃德尔斯坦家能答应给予他支持，甚至是将圣杯战争的成果分他一杯羹，提供区区魔术隐蔽机关应该是举手之劳。一般的窗帘肯定挡不住普丽兹驭使的精灵，能把他的视线阻隔在外的就只有些许偏门的法术，而经索菲亚调查，釜田手 上掌握的就有一种名为“幻想种隔离"的特殊技术，再搭配上杰西卡本人密不透光的房间，能基本隔绝打探。其他的手段普丽兹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情报网真是无人能出其右。被圣杯引诱来的魔术师，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快回家?

　　杰西卡撩开斗篷，一手叉腰，一手随意地垂下。

　　我自有我的打算，另外，圣杯想用我们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用圣杯做什么，我倒是一清二楚。

　　普丽兹的话似乎是拨动了空中的哪一根弦，或者也许是普丽兹和杰西卡同时明白谈判是不可能的，二人在瞬间行动起来。

　　皙白的手从垂下的袖管中抽出魔杖，小麦色的手自腰间拔出匕首。

　　精灵之血-自寻!

　　Executing(劈斩)!

　　战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