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虚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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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皇帝召宁弄舟进宫一事，吕裘也知道，但是宁弄舟出来之后，虽然没有惩戒，但也没有封赏，他一直以为皇帝对宁弄舟态度微妙，却没想到竟然听了宁弄舟一句话就可以让步至此。
蛰伏多年，怎么就在这一刻着了急。
吕裘在心里暗暗自责，面上却依旧毕恭毕敬。圣上揉了揉眉心，深夜还要处理政事，即便他如今正值壮年，也还是有些疲惫。
他摆了摆手，对宁弄舟道：“你先回去吧，今日你受惊了。”
“草民不敢。”宁弄舟行了礼，不动声色地看了吕裘一眼，款步走出了门。
吕裘见皇帝一脸疲态，也想告辞，却被他拦下：“你先别走。”
如今正如日中天的帝王眯了眯眼，笑着看着吕裘：“倒先和我说说，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宁弄舟走出门时，才察觉到自己腿都软了，在门口踉跄了一步，险些跪倒在地上，强行撑着才没倒下身子。
吕裘没有跟着她一起出来，看来是被皇帝留下了。他怎么说也是一个在腥风血雨中厮杀出来的人，就算因为自己的长姐，对这驸马滤镜再厚，也该察觉到有几丝不对劲了吧？
宁弄舟小心避开自己因为先前被当成嫌犯捆绑而留下的伤口，再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大殿，终于冒着更深露重朝外走去。
等她到宫墙外时，柳色新居然已经等在了门外，手里捏着个什么东西，正在往小黄门手里塞银子。他看见她从夜色中走出，愣了一瞬，便急急忙忙跑来，脚下差点被他的长袍给绊一跤。
“着什么急，我还能丢不成？”宁弄舟有点讶异一贯稳重的柳色新居然也会这样冒冒失失，刚想伸手扶一扶他，却被他一把手握住了。
他似乎在拼命忍耐着什么，一双眼将她上下前后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死死箍着她的手腕。
柳色新的手太过用力，不小心碰到了宁弄舟的伤口，她没忍住疼，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柳色新立刻松开手：“怎么了？”
“让捆我的麻绳磨破了，没事，家里还有上次没用完的药膏，抹一点就行。”
磨破点皮罢了，又不是没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怎么柳色新看着那表情跟要杀了吕裘全家似的。
宁弄舟疑惑地眨了眨眼，抱着难得情绪外露的云晓，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这不是没事吗，怎么连你也开始哭了。”
柳色新迟缓地将手缩回袖子里，指甲扣着手心。
刚才，若不是他极力忍耐，险些便抱上去了。
柳色新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问道：“吕裘如何了？”
“估计在里面挨着圣上的训话呢，不过也最多是不痛不痒地说几句，圣上宽仁，在知道他的狼子野心之前，不会怎么样。”寒风袭来，宁弄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过经此一事，圣上多少该对他有点芥蒂了吧。”
柳色新见她冷，刚想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却被宁弄舟手疾眼快地止住了：“你做什么？我身子可比你强多了，你个病秧子把自己裹严实了，我上马车就行。”
说罢，她小跑到马车边，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还不忘同柳色新招招手：“还不快来。”
云晓早就心细地在车上摆好了汤婆子，宁弄舟揣进怀里暖了暖，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看着随她之后上车的柳色新，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今日不太高兴？”
究竟是有多迟钝……
柳色新虽然这么想着，却还是淡淡地回了句：“你看错了。”
“哦。”宁弄舟闷闷地应了一声，将自己的衣服又裹了裹，支着下巴同柳色新道，“虽然这关过了，吕裘也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我。我是不知道圣上今天在殿里会与他说些什么，但是要他就此收手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毕竟这个局他布了二十年啊，要不是今日一时得意忘形，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地从那宫门里走出来。
柳色新见她表情不对劲，问：“在想什么？”
“在想还好吕裘没有将我下狱，若是把我带到牢里，别说把酷刑在我身上全来一遍，没准一顿板子下来，我就有的没的什么都招了。”
宁弄舟笑着对柳色新说，说着说着，自己眼眶却红了。
“说不害怕是假的，之前差点死了的时候，至少你们都在身边，这次只有我一个，虽然是我叫你们走的……”
“我也没有通天之能，能在这异世再活一遭都已经是走了几辈子的狗屎运了，若是真被他又杀一次，我肯定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死而复生。”
“我真的很害怕，可是柳色新，我当时居然觉得，我最害怕的不是死，是万一他要对我严刑逼供，我会扛不住，把什么东西都说出来。”
“我没有那么强大的毅力啊，柳色新。”
宁弄舟说着说着，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落在手背上，落在衣服上濡湿被泥土蹭得灰扑扑的布料，喉间发出细微的呜咽声。柳色新静静地看着她，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另一只手伸出来拂去她脸上的泪，轻声笑道：“我真的是很少见到像你这样的人。”
宁弄舟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哪样的人？”
“像你这样蠢的人。”
“……”
她没忍住，手握拳捣了他一下，却没想到柳色新笑得更欢了：“我只见过有人因为做错了事而自责的，还没见过有人为了自己还没做的事自责的，宁弄舟，把这么大的责任揽你一人身上，逞什么英雄呢？”
“谁……”
“多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你完完整整的，没缺胳膊少腿，在和吕裘布了二十年的棋局中，你靠着一股傻劲儿先下一城。”
“老天都在帮你，没发生的事情，就不必想了。”
柳色新静静地看着她眉眼含笑，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谁不怕死呢？即便是他这样命定死局的人，还不是在小心翼翼地苟且偷生，贪生有什么可值得羞愧的，明明世间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事。
何况宁弄舟，绝不是她自己以为的“贪生怕死”之辈。
柳色新以“时间太晚，柳府已经关门”为由，又宿在了参伐斋，实际上却是看宁弄舟还是精神恍惚，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云晓给她上了药，上到一半时宁弄舟便已经闭上眼睡着了，云晓轻轻给她盖上被子，出了门。
“终于睡下了？”柳色新站在宁弄舟门口不远处，见云晓出来，问道。
云晓点了点头，轻声道：“小姐近日心情大起大落，又连日奔波，大概是累得狠了。”
柳色新点点头：“这一关到底是过了，要拿下吕裘还要徐徐图之，明日晚些叫她起来，让她多休息会儿。”
云晓垂着眼：“我知道。”
柳色新本就是放心不下，才在睡前又来看这么一遭，既然她已经睡下，他便也可以放心去休息。他冲着云晓颔了颔首，转身刚要回房间，却被云晓叫住了：“柳大人。”
柳色新转过身，奇怪地问：“什么事？”
云晓看着他，似乎有些纠结，沉默了会儿才道：“柳大人，小姐的事，本轮不到我来插嘴，她一向有她自己的主意。”
柳色新挑了挑眉，沉默地等待着云晓的后文。
“只是她心思单纯，别人待她一点一滴的好，她一定倾尽所有返还。”
“所以还请柳大人，不要戏弄她。若是真的想对她好，就好好珍重，否则，我就算拼尽全力，也一定和柳大人讨个公道。”
云晓这话说得认真，柳色新也慢慢收了脸上的笑意。
宁弄舟还像根木头，反而是她身边的人先察觉。
“我自是珍重的，”柳色新认真道，“只是我已决定，在我病好之后，再对她吐露心意。”
“那便好。”云晓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柳色新秉性不坏，但是看着原先天天粘着原来小姐的萧骁，她很担心这俩从小穿一条□□长大的人会是一路货色。
虽然她觉得柳色新配小姐还欠了点，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看。
不过小姐还未必看得上她呢。
云晓冲他施了礼，转身回房休息了。
次日，虽然众人都有意让宁弄舟多睡会儿，她却被敲锣打鼓的声音给吵醒了。
冬日天本就亮得晚，外头还是蒙蒙亮，宁弄舟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懵，才想起来今夕何夕。
“外头在做什么呢？谁家娶亲吗？”她打了个哈欠。
也没人娶亲凌晨就开始敲锣打鼓的啊。
而且参伐斋这地方虽算不得偏，却也没占着京城主路，没道理娶亲的队伍能从她跟前绕一圈。
云祥急匆匆穿好衣服，从隔壁过来，也是一脸刚被吵醒的样子：“云晓去看了，马上就回来。”
她话音刚落，云晓就黑着脸打开了门。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宁弄舟看着她，惊讶地问。
云晓叹了口气，道：“外面是郑止，坐着轿子敲锣打鼓地从天牢给送回来了，还沿路逢人便喊，是参伐斋的宁娘子说他无罪，因此将他无罪释放的。”
“什么叫我说他无罪，他本来就无罪啊！这个吕裘，又玩这种嚼舌根子的把戏！”
她刚要起身，出去看个究竟，就听见大门传来重重的“咚”的一声。
“虚伪的妖女，给我滚出来！”
作者有话说第74章 虚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