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风鸣市（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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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吾商第十四次拿出手机看时间。
晚上九点。
距离他给川凝发出定位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消息就像石沉大海，没有回复，也不见人影。
他脖子伸长，第一百零八次透过门缝看黑漆漆的楼栋。
手里的磁污染监测仪每隔三分钟震动一次，屏幕上的数字一直在飙升，已经从三分钟前的240上升到了370。
一般情况下，污染值低于300时，诡物与寄生体之间会处在微妙的平衡状态，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稳定态。再高就是躁动态，而一旦高于400，诡物散发出来的磁波污染便会腐蚀寄生体，令宿主进入极度危险的异化态。
在污染峰值为500的F级污染区中，如果出现400以上的污染值，基本就意味着一件事——诡物准备杀人了。
可现在这间一百多平的房子里，除了嫌疑诡物外，只有他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子。
*
事情还要从三小时前说起。
那个时间点还没开始下雨，他给封荆和川凝下过通知后就在岭里幸福苑五幢楼下徘徊。
区域已经封锁，污染源定位在五幢附近，而他备忘录中的信息明晃晃的写着：
五幢三栋302……
白吾商抬头看向那扇没亮灯的窗户。
“不能这么巧吧？”
他喃喃了一句，旋即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你找谁？”
白吾商冷不丁吓了一跳，脑子还没转过弯，就见对方毫不客气地探过头，直接把备忘录中的地址念出了声，然后上下打量着他，“找他干什么？”
她的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身材管理很好，妆容也精致，搭配上凸显优点的衣服，目光睨过来时，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无凭无据的情况最忌讳乱说，容易挨毒打。
白吾商大脑宕机了一瞬，把“可能有诡物”几个字吞进肚子里，眼神缥缈着看向别处。
“那个、这不是……哦，来还钱的。”
女子的眼神变得怪异，“他还借给别人钱？”
白吾商被问出了一头冷汗，苦着脸，“可巧是呢，……哈哈。”
女子于是伸手，“给我吧。”
看他没动作又解释，“我是他丈母娘，他的钱哪一分不是我给的，……他跟你提过我吧？——巫丽。”
嚯！丈母娘养女婿……
白吾商暗自惊叹，犹犹豫豫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红钞票，有些肉疼。
巫丽捏着薄薄的一张，有些牙疼。
“就借了这些？”
“……是呢。”
白吾商心在滴血。
他知道每个谎言都需要付出代价，只是没想到这代价居然来得这么快。
“嘁——”
对方嘲了一声，也没纠缠，踩着高跟鞋就上了楼。
这是个老式小区，已经有些年头了，外装没翻修过，楼栋也没有设门禁锁，巫丽踏上掉漆楼梯的瞬间，快断气的声控灯挣扎着亮起一束光，照出一圈浅浅的黄晕。
同一时间，三楼那扇原本漆黑的窗口也陡然亮起了灯。
白吾商摸出磁污染监测仪。
210
按照原计划，他是想等封荆过来再行动的。
但先偷听个墙角，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于是就这么偷偷跟了上去。
结果非但听到了墙角，还听到了史诗级劲爆的。
老式住宅隔音不太好，他才迈上三楼，就听巫丽的声音从防盗门内传出来。
“这些年，是我给你花钱、给你治病，你现在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还是觉得安豫配不上你了……”
白吾商脖子一缩。
嚯！童/养/夫么！？？
接下来也全是巫丽单方面的输出。
“没血缘她也是我女儿。吴良执，只要你还花着我的钱，安豫你就得给我好好伺候，你想离婚？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你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出了这个门，你就是条只会要饭的狗！”
“我告诉你，我很忙，别给我找不痛快。”
“还离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接着是一声脆响，像是杯子被碰倒，然后防盗门被猛地拉开，巫丽气势汹汹地捏着门把手，与楼栋里的白吾商四目相对。
白吾商：……
他抱着胳膊，监测仪夹在胳肢窝里，对着巫丽干巴巴笑了一下。
就听对方夹枪带炮道，“又来干什么！”
白吾商：“……来借钱。”
巫丽：……
她一脚迈出门槛，走过白吾商时停了一下，将还没来得及放起来的红钞狠狠地扔回他身上，转身往楼上走。
“净是这些狐朋狗友！”
于是白吾商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捡起钱塞回兜里，又理所当然地在巫丽的余光中进入302，与那个叫吴良执的男人四目相对了整整两个小时。
期间吴良执甚至和气的给他倒了杯水，但全程都没说过一句话。
一直坐到晚上八点，卧房的门被拉动，一个二十岁模样的姑娘从房间里出来。
吴良执神经质般突然回头，冲着那个姑娘喊：“干什么！”
没防备的白吾商被吓了一跳，那姑娘却只是伸手指向饮水机，似乎已经对吴良执的吼叫习以为常了。
“喝水，”她轻声说。
从偷听墙角得到的信息来分析，她应该是巫丽的女儿、吴良执的妻子——安豫。
与巫丽的强势不同，她生得温柔漂亮，气色不算好，但眼睛盯过来的时候亮晶晶的。
有点可爱，像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吴良执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她就乖乖坐在了沙发上。
于是四目相对变成了六目相对。
谁都没再说话，就这么沉默到快九点的时候，吴良执突然站起来，像是从惊梦中醒了神，阴气森森的看着白吾商。
“你谁啊，来干什么的？”
监测仪上的数值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波动的。
白吾商没有辨识诡物的本事，监测仪也只能探查大概范围，但这次显然没有任何悬念——
诡物在吴良执身上，而白吾商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心态，耐心等待封荆到场救援。
或者在必要的时候爆发出潜力，拉着眼前的女孩以最快速度逃跑。
他第十五次将手机亮屏。
九点零二分，下面跟了条消息未读显示。
川凝：【几楼？】
三楼，三楼！
白吾商心里尖叫，还没来得及将页面点开，就听一米开外“啪”一声。
——巫丽离开的时候摔碎了一个杯子，玻璃渣下面是被踩过的离婚协议书。
现在杯子尸体又多了一个，没喝完的水将纸张浸湿，墨迹晕了一大片。
吴良执高扬着头看他们，“说话啊！真把我当狗了？！”
吼完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俯身去抓安豫，脊背弯了个弧度，居然“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安豫，安豫你看，这婚离不了，我没法离婚，……这样，你跟她说让她走，让她住回楼上去，只要、只要她能住回去，我可以不跟你离婚，咱们三个又能好好的，行吗，就和之前一样。”
“你……你去跟她说，安豫，你让她走！”
他声音越说越快，越说越小，白吾商还没来得及听清后面的话，就看吴良执突然发了疯似的摇晃着安豫，声音陡然又提起几个度：“你他妈答应啊！”
安豫被吼得全身剧烈一抖，天真的眸子忽闪了两下，立刻带起了水雾。
“嘘，安……安菁。”
“不是安菁！”
吴良执被这两个字激怒，抓着她的手几乎要掐进肉里。
“是让她走，跟着我念！让她滚！！”
“让、让她……”
“哎哎……”
白吾商将手机和震动不止的监测仪揣进兜里，手忙脚乱地把吴良执从安豫身上撕下来。
“干嘛呀这是，咱咱……咱先谈谈咱们的私密事儿，闲杂人等先回避！”
说着把安豫拉到卧室门口，不由分说地将人推进去，房门紧紧合死。
“私密事儿！”他又强调了一遍，对吴良执指了指防盗门，“去外边说吧。”
吴良执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上吊着眼珠死死盯着白吾商。
“什么事？”
白吾商嘴角扯动，说的格外艰难，“借点儿钱呗。”
口袋里的监测仪又在震动，不知道是不是升到400了。
“……妈的！”
吴良执嘴角猛地抽搐，揪住白吾商的领子就往防盗门外拖，“老子要是有钱还住这儿？！”
好好好，这就对了。
出门再闹，他也有空间跑，运气好点可能直接与封荆接上头。
白吾商想到这里，胆子又大了几分，声音也带上了底气。
“不是被包养着吗，怎么，巫丽姐是不给你钱花吗？”
吴良执又啐了一口，他这次没再废话，抬脚就往白吾商身上踹。
动作又快又恨，白吾商还没回过神就被踹到了门上，又因为门没有关严的原因，顺着惯性往门外倒。
另一边的吴良执已经捞起了铁榔头，满是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举着榔头就要往他脑袋上招呼。
白吾商眼前一花，视网膜上骤然见浮现出两个血淋淋的大字。
凉了。
身体不受控制，躲也躲不掉，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甚至开始思索摔倒和脑袋开瓢哪一个来得更快。
但意料之外的是，最先到来的是一只手。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扶着他的背轻轻一托。
白吾商就这么顺着惯性摔进了身后那人怀里。
他猛地睁眼，看到了一条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白吾商：“呜……”
银丝镜框被头顶的声控灯照出碎闪，川凝捏着他的肩膀，嘴唇半抿，“来晚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吾商总觉得这三个字里带着几分莫名的愧疚。
与此同时，封荆的声音也从另一侧传来，带着惯常的戏谑，“大晚上的举铁呢？”
他捏着吴良执的手腕，盯着那把榔头打量了半天，随后摸索着腕骨位置轻轻一错，没怎么用力就把那只手给卸了下来。
铁锤“哐当”掉在地上，封荆虚张声势地后退了一步。
“拿稳点，吓我一跳。”
作者有话说第3章 风鸣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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